有声小说 > 其他小说 > 野蛮生长 > “原罪”是怎样炼成的
    大概在1995年到1996年的时候,万通的母公司海南万通遇到了非常大的危机,而正是这个危机,触发了我们在“反省日”的讨论和自我检查,从而有了自己的“原罪”认识,并且找到了根治“原罪”的正确方法,那就是“资本社会化、公司专业化、经理职业化、发展本土化”。

    我们当时的危机,主要集中在财务和内部组织,以及公司与外部环境的矛盾方面。从财务上来说,我们当时扩张得非常快,主要通过杠杆收购和连环控股的方式,投资了武汉国投,有三个信用社(天津一个,南宁一个,兰州一个);另外还投资了华诚财务公司、天安保险、陕西证券,还有民生银行。一时间,我们成了最招人注意的民营企业。我们接着就通过金融机构互相<strike></strike>拆借等方式来扩张,投资在房地产、商业零售以及高科技等许多行业。在扩张过程中,我们的内部组织实际上逐渐被分割开了,深圳那一块在王启富手里,广西那一块在易小迪手里,北京这块归我和潘石屹管,另外,武汉国投、上海万通由我和刘军共管。这样一来,财务资源和公司的经营就出现了很大的错位和冲突,在扩张过程中,财务负担日益加重。当时,用于投资的资金都是以将近20%的年利率短期拆借来的,如果没有60%以上的毛利,投资肯定是亏的;越投,口袋里的钱越紧,越紧就越加摧残手中的金融机构和向更多的人与机构去高息拆借,结果雪上加霜,饮鸩止渴,公司不堪重负,走到了崩溃的边缘。

    这一财务危机,实际上迫使我们去思考我们到底有多大能力,我们应当怎样获得健康的投资和扩张的能力,而不是抽风式的变态的能力。这一刹那,我们明白了绝不能用借来的高利贷投资,救治自己的唯一办法就是先卖东西还债,压缩公司成本,甩掉包袱,然后再行增资扩股,引进不需要还的资本金。于是我们就开始大踏步地向后撤,退之再退,直到卖无可卖、退无可退。武汉国投卖了,北京、天津和武汉场内<code>99lib?</code>证券回购的席位收回了,三个信用社归入当地城市合作银行,陕西证券卖了,天安保险抵债了,华诚财务公司破产了,东北华联也卖了。总之,这是一个有点类似于后来德隆的财务危机。我们当时把危机原因归结为“短债长投”。

    在财务危机的同时,我们又陷入了组织上的危机,实际上就是几个合伙人(股东)在财务压力下面临的选择和困惑。由于谁也想不出万全之策,且又谁也说服不了谁,于是大家就提出分而治之,广西和深圳被切割出去,潘石屹也自己创办了新公司。所谓组织上的分法,实际上也就是按照谁管哪块就分哪块的做法,同时大概算了一下账,然后基本上按照比较平均的一个数目分给走的人。但是,走的人都拿到了现金,没有拿负债,所有的负债都留在了万通的老根这个地方,由我、王功权和刘军负责处理。所以,合伙人分家在那段时间是最大的组织性危机。

    1996年之后,资产负债还在继续压缩和变卖过程中,但组织切割已经完成。这时,我和功权面临着一个现实的选择,就是公司怎么样往下走?这是一个很沉重的压力。在这种压力下,我去了一趟美国,跟功权在美国又反复商量了一下,最后我们决定“收缩”:把所有的业务集中,压缩费用,压缩人员;国内业务只做房地产,美国万通只做创业投资。做出这一决定以后,就到了9月13日,也就是万通的“反省日”,我们照例集中,闭门反省、认真思过。这年的反省是在海南做的,我们在反省的时候,很疑惑万通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财务上出现那么大的漏洞,欠那么多的钱(在1996年的时候,我们欠的钱有六七个亿)?合伙人分开之后资产状况更加糟糕,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几个人不能够继续合作走下去呢?经过认真讨论分析,我们发现,其实有很多问题并不是1995年和1996年才出现的,我们的确背负着与生俱来的悖论和困境;最<abbr></abbr>初的时候一些事情的安排、一些制度、一些做事的方法都存在很大的欠缺和缺陷,有一部分欠缺是自己的局限性,还有一部分缺陷属体制环境所致。

    为了讨论方便,我们就把这个问题称做“原罪”。从那时候起,我们就不断地来检讨自己所谓的“原罪”问题。

    我们发现的第一个悖论是,在中国,人们没有钱才办公司、没有资本才投资。这在西方是完全不可能的,那里是有钱人才投资、才创业,起码开办费可以通过正常途径借贷到。我们的起点要惨得多,两手空空,也只有三种途径可能拿来初始资本:一,自己家里人的积蓄;二,“欺骗”和“抢劫”——“骗”可以重复三五次,而“抢”也就一两次,不可重复,创业过程就会中断;三,借钱,债主给出时间,借债的付利息,以后想办法把资产负债表做正,让创业过程不因为资本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