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玩’至结案之后,方才在京中现了行踪。贾王两家不能在京中无法一手遮天,难道应天府就是他们的地盘,可以任意妄为不成?如果是这样,为什么薛家的案子直到贾雨村上台才得以结案?

    面对贾敏的疑问,贾琏苦笑道:“也是这薛大傻子倒霉,弄出的这事,正赶上上皇退位,新皇登基这个关口。上皇退位之前,不仅制定了新政,颁布天下,勒令后代子孙严格执行,而且还发了‘罪己诏’。上皇‘罪己诏’中历数了他为政的几大过失,其中有一条是“年老力衰,久病缠身,进而倦政,以致人心懈怠,贪弊丛生”。为此,新皇即位首要做的,就是对吏治进行了整治,很多官员因此被罢免废黜。因为裁撤官员过多,空出很多职位,所以才有了日前‘起复旧员之信’。帮着了了薛家案子的贾雨村正是搭着这股东风,借助甄家、王家与我家之力谋取了应天府府尹一职。”

    “新皇惩治考核官员,整顿吏治。这当口本就是大家避风头,免得惹事上身从而被拉下马去。何况薛蟠打死人的那年,又恰巧赶上京察年。为官的每三年一次考核,京官的考核叫京察,外官的考核叫大计。依守、才、政、年四格分为一二三四等。一等的可以经引见皇帝后记名,交本官署长官考评,考核合格就有升官转迁的资格。正值官吏考核时期,各个衙门的官员为了能够留任或者升迁,不仅拿出比平日勤快十倍或者百倍的气力做事,还不停的四处打点,上下找关系。这期间,身上有事的还在想法设法把事情撕掳开来,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给自家找事上身?”

    “何况我们两家和原来的应天府尹并没有多大的交情,而且薛大傻子打死的那个冯渊,虽然算不上富贵,到底也是个乡绅之子,祖上也曾有人做过官,在金陵也有些微势力。需得压服口声才能结案。再者,金陵虽是祖籍所在,可是王家和我们两家自迁都之后就已经搬离金陵,已近百年,虽然在地方上还能说得上话,可是到底势力大不如前,因此出了事后,人家能够把这案子压下,任薛家收拾行装离开,亦不曾对薛蟠发下海捕文书,已经承了大情了。贾雨村起复,补授了应天府,就是叔丈的主意,为的就是了结薛大傻子之事。”既然指使不动别人,那么就把自己人安排上去。

    对那些通过科举入仕从而改变社会地位的家族来说,若是后代子孙读书不成,那么家族的兴盛不过一代而终。例如现在在乡间务农的刘姥姥的女婿一家,当年祖上也是和四大家族的王家连过宗的,几十年过后,已经沦落到靠着这点关系到贾府去打秋风了。被薛蟠打死的冯渊出身的冯家与王家类似,只是子孙还没有沦落到像刘姥姥女婿家那么不堪,还有些薄产。

    作为也是通过中举而后为官的官员来说,虽然自身希望家族长盛不衰,可是若是真是断了读书种子,那么败落是不可避免的。到了那个时候,冯家的今日大有可能是自家的明天。当冯渊被打死,家人上告。审理此案的官员虽然知道得罪不起像薛家这样有权贵姻亲的豪富之家,但是对冯渊之死不免起了“兔死狐悲”之意。摆明不能把薛蟠缉拿归案,但有不想就这么徇私枉法,那就施展一个“拖”字诀,拖到薛家等不起,贾王两家另想主意就行了。

    反正“县官不如现管”,贾王两家的势力大部分在军中,王子腾虽然身居要职,但是京畿和地方分属不同的系统,金陵归应天府所管辖。纵使想以势压人,应天府尹不卖贾王两家的帐他们也无可奈何。再者,原应天府尹也不是一点情面都不给,还是留有余地的。

    贾敏听贾琏把薛蟠的官司难结,薛家迟迟不入京城的原因娓娓道来。贾琏说得有根有据,分析的入情入理,让贾敏大为惊讶,这还是那个书中那个和凤姐比起来“倒退了一射之地”的琏二爷吗?应该倒过来说,这眼光,这见识,凤姐万万不能及才是。贾敏不由得对贾琏刮目相看。

    从中也可以看出,虽然最终把人命案得以了结,但是贾王两家这般大费手脚,也显示了贾王两家的权势今非昔比。在贾敏的父亲还在世的时候,解决这种事不过一句话,一封信的事,何至于耗费这么长时间,耗费这么大的气力。虽然顶着贾王两家之名,但是从贾琏的言语中尽可以听出,此时能够得以解决大半是靠着王子腾居中谋划调停,贾家不过附随其后,打着国公府的牌子唬人是也。不过想也是,要是贾政有这份心机,行事这么周,也不至于作了这么多年的官还在五品上混。何况贾政为人一向自诩清正忠直,这次碍于亲戚的情面徇私枉法,想来背后王夫人也是一番苦求。

    贾敏端起手边的茶盏,呷了一口,思忖了一会儿道:“薛家的案子贾雨村是不负期望的给结了。只是了结归了解,但是有所不妥。结案陈词上说‘冯渊和薛蟠乃是夙孽相逢,因此才被薛蟠打死,而后薛蟠得了无名之病,暴病身亡,此乃是被冯魂追索而死。’案卷上判定薛蟠已经死亡,可事实上,‘已经亡故’的薛蟠不仅还活着,而且还出现活蹦乱跳的出现在京城。若是将来这案子翻出来,贾雨村一句‘因为当时薛蟠已经逃离在外,族中及地方上共递一张保呈,他无法验证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