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声小说 > 修真小说 > 古炉 > 第54章
    爆炸是在天布家的。

    灶火提了药笼子往那间空着的西厦层里放,屋梁上吊了一个绳钩,挂着种籽布袋,他把种籽布袋取下来,挂上药笼,梁上一只老鼠就往下看。他说:别偷吃,小心炸你!却又觉得药笼挂上去有些低,担心撞头,便搭了凳子把绳钩挽高,再把药笼挂上去,没想去提药笼,一颗药丸就掉下去,咚地炸了。这一炸,震得他在凳子上站不稳,手里的药笼也掉下去,咚咚咚,所有的药丸撒了一地,一齐炸开。在上房里吃烟的天布和磨子闻声往院子跑,西厦屋的顶被掀开了一个窟窿,一团红火在空中像一朵蘑菇。灶火!灶火!灶火没有回应。天布跑到西厦屋,多亏了屋顶被掀开了窟窿,而灶火被爆炸的气浪从凳子上推倒在屋门槛上,脸熏成乌黑。天布把灶火抱在怀里,灶火的脸上黑灰擦了还是白的,眼睛也好,交裆也没烂,天布说没事没事,拽着胳膊要扶起来,才发现灶火的右手被炸了,没有了食指和中指,无名指也断了一半,上边连着一片皮。

    天布和磨子在屋子里寻了几遍,没有再寻到那炸掉的两根半指头,其实找着了还有什么用呢,他们连夜把灶火送去洛镇卫生院,医生只是用剪刀剪了半个无名指上的那片空皮,上些药,包扎了就回来。灶火就在脖子上缠条纱布把右手攀起来,右手包成个棉花包。

    这件事似乎伤了点红大刀的志气,但村里人只知道这是灶火从他丈人那儿拿了几颗炸狐子的药丸,不小心撞炸了,至于灶火从来就没玩过药丸,怎么想着要去炸狐子,爆炸又在天布家里,而响声又那么大,仅几颗药丸子能炸出屋顶窟窿?天布磨子他们不说,狗尿苔也就不说。

    洛镇的文艺宣传队在那个晚上虽然没有把准备好的节目演完,但霸槽能让他们来古炉村演戏,霸槽赢得了许多人佩服。呀呀,这狗日的,不是个平地卧的么!霸槽在以后的几天里,得意洋洋,他又要去中山坡上屙屎,跟后掮着锨随着,有人就说:跟后,你队长在厕所里屙不下啊?跟后说:他便秘。那人说:便秘?这又不是春上吃炒面,他便秘?!跟后说:黄同志说了,贵人都便秘。那人说:哦,你去给挖坑?跟后说:屙过了用土埋住。那人说:那是野兽么,野兽屙下了用土埋的。跟后说:他是老虎豹子!霸槽在前面走着,听到了并不反感,回过头问宣传队的戏演得怎么样?跟后说好,那人也说好,霸槽就再次扬言古炉村会有一天要有自己的文艺宣传队的,要让村能演戏的都来演。他说:哦,可惜灶火演不成黑头了,他没指头了,、

    又过了十多天,地里的土豆能挖着煮锅了,家家都是面糊糊煮土豆。古炉村人在面糊糊里煮土豆从来都不用切,囫囵煮,这样煮出的土豆就像栗子一样干面,吃的时候都是嘴张得老大,眼睛睁着。半香说,我以前不晓得还以为古炉村人眼睛咋都大哩,嫁过来才知道是吃土豆吃大了的。一伙人在饭时端了一大碗面糊糊煮土豆在杜仲树下吃,狗尿苔也端了一碗过去,田芽就说:狗尿苔你走慢点,啊慢点,小心面糊糊泼出来。狗尿苔知道田芽在嘲笑他家的面糊糊稀,他没生气,说:你听啥响哩,你听!大家听到了碾滚子滚动的咯吱声。田芽说:咦呀,还笑话锁子家没有面做糊糊哩?!

    面鱼儿家里是没了麦面,只能每顿开水煮土豆,直挨着提早扳包谷,包谷颗还嫩,剥不下来,就把包谷棒子在碾盘上碾,连籽颗儿和芯子一块碾,碾成稀状,回家烧包谷糊糊.,

    每一年都有等不及收麦也等不及收秋的人家,面鱼儿家一碾开嫩包谷,接着是本来家,金斗家,火镰家也就扳了自留地的包谷,在碾盘上碾。大碾盘在这十多天里是累的,累得日夜都在呻吟:咯吱——嘎,咯吱——嘎。

    支书家没有扳自留地的嫩包谷,他家还有着一些陈包谷,陈包谷在这个时候已经生了虫,虫不是蠕动的那种蛆芽子,是黑色带壳的,还能飞,村人叫做包谷牛儿。磨出的包谷糁里就有着包谷牛儿的小脑袋,或前爪儿或后腿。因为一头孺牛快要生犊子,他几天都没有回家吃饭,老婆就用瓦罐儿提了煮着土豆的包谷糁稀饭送到牛圈棚。面鱼儿拿了一块碾出的嫩包谷做成的浆巴馍要给支书吃,支书没接,说:哟,吃馍了?面鱼儿说:吃一顿馍馍,唉,反正收下秋了,总不能老是酸菜糊糊么。支书说:自留地的嫩包谷都扳啦?面鱼儿说:可不都扳了。支书就端了饭罐到老公房给磨子说话。他说:磨子,有几家把嫩包谷扳完啦?磨子说:多半吧。支书说:包谷没熟就扳的吃了,肯定又撵不到收麦了。磨子说:不扳嫩包谷接不住茬么,一天三顿嘴总得吃的。支书说:往年这时候上边要结拨救济粮的,你没去镇上问问?磨子说:乱成这个样了,问谁去?支书不吭声了,唏唏溜溜喝饭,说:秋收的事你咋安排的?磨子说:我咋安排,我又不是队长。支书说:你不是队长,我也不是支书了。低了头哼哼地笑了一下,却说:咱都不是,啥都不是了,可村里的农活总得有人张罗,你看么,谁还能拿得出手?让霸槽去当?磨子突然恶声败气,说:古炉村人死完啦?!支书说:我咋听说榔头队都有了队长和副队长组长了?磨子拿眼看着支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