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业从曹振清的值房内走出，刚要进入主院中轴道，却被一名双手拄刀身披布甲的军士拦住，给他指了指都护府歇山殿大院，只见一行人前呼后拥从院中走出来。</p>
他连忙闪身回去，躲在门廊柱后面探出头来偷看。这军士戴着翻耳盔，回头冷蔑地扫了一眼，也就不再去管他。</p>
此刻这长长的中轴道院子里，砖道两旁每一丈站着一名身披青黑布背甲的北庭士兵，拄刀肃立目不斜视且满面威容。但凡被拦阻停留在墙边角落的吏官员，都要凝立躬身行叉手礼。</p>
李嗣业抬头望去，只见为首一人头戴凤翅兜鍪，身披红铜色山文甲，袍肚上覆盖护腹兽镜，黄铜色的护手按在腰间刀柄的龙凤环首上，步子八字稳踢，赌是气场饱满。</p>
来曜落后于他半个身位，穿着略旧的绯色缺胯袍，身边没有佩挂任何物事，显得清清爽爽。也许是老都护早已萌发退意，所以刻意显得内敛一些，就像这位大将军的随员一般降低了存在福</p>
李嗣业心中猜想，能让执掌安西达九年的来曜都谦恭避让的人，除了那位即将执掌碛西的节度使盖嘉运之外，还能有谁？</p>
盖嘉运和来曜身后跟着两名身披光要铠的中郎将，然后是八名披步兵细鳞甲的亲卫。安西的其余官员反而在最后。他恍惚瞧见了高仙芝，这位才真正吊在队伍的末尾，脸色很是阴沉，想不到能在他的脸上出现这种表情，实在是稀奇。</p>
日后威震西域的帝国双壁之一，落魄时的姿态也算是珍贵的记忆资料了，日后拿出来想想，多励志啊。</p>
难道来曜都护一走，他的舒坦日子就到头了么?</p>
他们沿着直道往前走，那些列在道路两旁的北庭兵便依次跟在队列的后面，列队有序且规范漂亮。看得李嗣业啧啧称奇，节度使出行大概都是这个场面了，甲兵列队开道，前呼后拥，等出到都护府门外，还有前后数十骑的押官和旗头前后打着牙旗与号旗，东风拂来绛色旗帜烈烈招展。</p>
“呵呵，好大的排场。”李嗣业双手抱胸微微一笑。</p>
等到来都护等人欢送走盖嘉运，一行人回到长院郑李嗣业总算是找到了机会，走上前去躬身叉手道：“卑职李嗣业参见来都护。”</p>
“李嗣业？”来曜先是一楞，随后才想这回事，开口道：“哦，你的任职已经有了实缺，虽然还没有朝廷的敕授告身，我已经用都护府的名义下了一封公函，跟我到书房里来，我跟你细。”</p>
“喏。”</p>
李嗣业跟在队列的后面，回到了都护府正堂中，送行的随从队伍也各自散去。只有来曜和高仙芝前往书房，李嗣业紧随其后。</p>
三人进入书房后，来曜盘膝胡坐在长案前。高仙芝兴致缺缺，没有像往常那样坐在右侧，而是跪坐在了东墙根的毡毯上。</p>
李嗣业单膝跪地，叉手道：“卑职感激来都护抬爱，拳拳之心，无以为表。”</p>
来曜咳嗽了一声摆摆手：“算不上抬爱，有功当奖，你年前向都护府敬献棉被棉袄，解我安西两万将士寒冻之忧，这是一桩功劳。后又拒敌吐蕃，救援识匿国，阵斩六百众，生擒敌将千总，更是大功一件。这一切，都是你应得的。”</p>
李嗣业隐约听出，来曜话语中有几分愧意，</p>
他抬手捋须继续道：“三个月前，驻守拨换城的第三十三折冲府第八团发生大规模骚乱殴斗，振威校尉赵卢水失职，已经被我撤掉。这个关键时候，我想把你派过去，希望你能够处理好此事，解决士卒积怨，干好这一任校尉。”</p>
第三十三折冲府，第八团。他听起来怎么如此耳熟。哦，想起来了，张敬和闻染的父亲都曾经在这个团当兵，他们的军功，也都是在拨换城烽燧堡的战役中拼死换来的。</p>
这也算一种缘分，只是张敬此刻远在长安，和第八团再也不会有什么交集。</p>
念头想到这里，李嗣业立刻叉手拜道：“卑职定不负都护所望。”</p>
来曜衷心地点零头：“你上任之时还有一个难处，斗殴的后续积怨需要解决。详情拨换城使乌苏西会跟你细，只要你解决了难处，这个校尉才能干得长久。若是解决不掉，那时我已经卸职回京，兼领安西都护的碛西节度使盖嘉运，可是个眼睛不揉沙子的人。”</p>
李嗣业心中腹诽，我就知道是这样，仕途简直是一步一个坎。好像这样才能显出